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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月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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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月五

盡管豪言壯語是誇下了,但對於如何租房,歐陽堯旭當真是一點數都沒有。在外面胡亂晃悠了半天之後,他終於放棄了無謂的掙紮,接受了以後都要睡橋洞的結果。

“唉——”他長嘆一口氣,就地坐下來,愁眉苦臉。不過,他並不後悔自己的決定。為了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,這是最好的方法。唯一遺憾的,就是不能盡可能待在她身邊,再聽聽她的聲音、多看看她的笑容。

——當然,這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罷了。自己在不在,於她而言,大概也沒什麽區別吧。

他站起來,打算去買點吃的填充空虛的胃,卻在擡起頭的瞬間呆住了——不知何時,晨星竟然跟來了,而且就站在前方不遠處。歐陽堯旭遲疑了一下,收斂起動搖的神色,準備裝成陌生人的樣子繞過去。然而晨星卻不給他這個機會,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:“歐陽堯旭!”

歐陽堯旭一怔,雖然知道自己必須盡快離開,但雙腿卻擅自背離大腦的命令,停了下來。

“脾氣也該鬧夠了吧?”晨星走上前,“跟我回去吧。”

歐陽堯旭一咬牙,壓抑著驀然於心間沸騰開的情感,一字一頓地說:“我沒有鬧脾氣。我是認真的。”

“我也是認真的。”晨星來到他面前,目不斜視地凝視著他。

其實,歐陽堯旭十分害怕她這種目光。耿直而純粹,又無所畏懼,仿佛再可駭再恐怖的黑暗也能被輕易貫穿,被迫露出最骯臟最不堪的部分。可即便如此,她也決不會移開視線,所以歐陽堯旭才動了情,開始止不住對她的向往。但是,他絕對不允許,她因自己受到一分一毫的傷害。

他調整情緒,擺出一副冷漠輕蔑的口吻:“晨星,你到底圖我什麽?我現在既沒錢,又沒勢,就是一個人形的包袱,你這樣千方百計地背著,不累嗎?還是說,你老毛病又犯了?因為我是三組的一員,所以不得不管?那好,我退出三組,退出管控局,這下總行了吧?”

晨星無動於衷:“我去找過馬醫生了。”

歐陽堯旭一楞。

“他說,你對血液的恐懼,應該是與童年裏一段不好的經歷有關,所以就對你進行了催眠療法,想讓你通過直面這段回憶來克服。你那天夜不歸宿,是因為想起了那段記憶,對吧?”

“……”

“我不知道你想起了什麽,也不打算刨根問底。我還是那句話:你想說,我就聽;你不想說,我也不勉強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在我眼裏,歐陽堯旭就是在我面前的你這個人,出身、家境、背景,這些全不重要。就算你是被人從垃圾桶裏撿來的、上輩子是一條狗,對我來說,也不會有任何改變。”

歐陽堯旭聽了,沈默了許久。而後,他微微啟唇,使出了最後一招,“那如果說,繼續和你在一起的話,我會對你做出很不好的事情,你還會這麽堅定嗎?”

“什麽不好的事?”

“比如,親手殺了你之類的。”

晨星楞了楞,繼而“噗嗤”一聲笑了出來。未料她如此反應,歐陽堯旭當即破防了,大叫道:“我說的是真的!”

“行。”晨星強行憋住笑意,“不過,你總得讓我死個明白吧。為什麽想殺我?”

歐陽堯旭猶豫不決地答道:“就像……範冰曾經對我做的那樣。我想從你身上得到……一些東西,但你卻不會給我……”

“那你想我給你什麽東西?”

歐陽堯旭一抿唇,不吭聲了。晨星打量了他一陣,問:“你憑什麽斷定我不會給你?”

“因為你拒絕了。”

“拒絕?哪個時候?”

“……”

“幹嗎不說?”

“如果我說了,就沒意義了。”

“你不說,我怎麽知道?”

“所以需要你自己意識到啊。”

晨星思考片刻,忽然一拳擊中歐陽堯旭,疼得他面目扭曲,捂著肚子後退了好幾步。

“你……你幹嗎打我?!”

晨星得意地拍了拍手,“就你個小菜雞,又能傷得了我幾分?”

歐陽堯旭鄂然。

“要是你再想些有的沒的,我就把你打暈綁回去。”

歐陽堯旭沒料到對方竟然出這招,“你……綁架可是要坐牢的!”

但是晨星還有更厲害的:“是呀,我坐牢了,你就永遠沒法獲得你想要的東西了。你自己選吧。”

歐陽堯木然地看著她那一臉勝券在握的樣子,冷不防笑了出來,舉白旗屈服了,“你這個女人真是……”

“我怎麽了?”

“沒什麽。只是突然覺得,咱倆每次有什麽問題,總是吵著吵著就完了,從來沒實質性地解決過。”

“那你想怎麽解決?”

“不想。這樣挺好的。很符合我們的風格。”

晨星皺起眉,細品了一下,“我怎麽感覺你好像在內涵?”

歐陽堯旭裝出一副人畜無害的純良樣,“哪有,是你自己想多了。”

“好吧。那回去咯?”

“嗯,回去了。”

“我看啊,我還是在你手機裏裝個GPS好了,省得以後到處找你。”

“難道腳疼了?”

“你說呢?”

“……對不起。要不,我背你吧?”

“算了吧。就你那細骨頭,我一上去可不得碎了。”

有前例在先,歐陽堯旭也沒法逞強,不由得慚愧地低下了頭。

“不過,”晨星又話鋒一轉,“你害我滿大街找了那麽久,沒有懲罰說不過去。”

歐陽堯旭緊張地咽了口唾沫,宣誓似的道:“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!”

“很好。那找房子的任務,就交給你了。”

“找房子?”

“是啊。咱們兩個人,一直住一室一廳也不太方便。去找個兩室一廳,不就完美了嘛。”

“……”

“咋了?擔心付不起房租嗎?”

歐陽堯旭連忙擦了擦發酸的雙眼,撇過頭道:“想換房子就明說,少搭上我。”

“哦,看來我們的歐陽堯旭更喜歡打地鋪睡啊。”對付這小子,晨星還不是信手拈來,“那好吧,等會兒我就讓房東來續簽。”

“誒等等!”歐陽堯旭下意識抓住她的手腕,繼而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什麽後,又猛地松開,語無倫次地說,“那個,我……我保證完成任務!”

“你說的。”晨星“奸計”得逞,笑得雙目彎成兩道月牙,教歐陽堯旭看入迷了。

“詳細的報告,還等實驗室那邊對炸彈殘留物檢驗之後才能出。”易弦走出許文傑的臥室道,“不過從現場的情況來看,炸彈似乎一早就安裝在衣櫃裏了,就等著他打開櫃門,牽動引線,從而引爆炸彈。”

甯安聲音低沈地道:“許文傑說,這幾天,他一直待在家裏沒出門。”

“而且還沒換衣服。”一個輕佻的聲音緊接著他的話音道,“說不定連澡也沒洗。”

甯安循聲一看,是景少驊和鐘佳佳,“你們怎麽來了?”

“來查案啊。”景少驊低頭掃了一眼被擡出去的屍體,“只可惜,我們的嫌疑人在我們到達前,就先用死亡證明了自身的清白。”

甯安恍然大悟,“你們是來找許文傑的?”

“是啊。咱們出去說吧。”

來到車上後,鐘佳佳簡略說明道:“兩日前,我們收到了一樁從公安局轉來的案子。受害者一共五名,雖然死因各不相同,但他們都是異類,並且還是一個Q/Q群的成員。”

“這個群就像是一個互慰小組。”景少驊補充道,“雖然群成員都是異類,但聊的不外乎家長裏短、游戲八卦、異類生存現狀之類的,沒什麽危險性。但後來,群成員一個接一個失聯,接著四天前,群主也死了。我想,既然死者全是這個群的,那麽兇手剩下的目標很可能就是群裏的其他人,而且兇手本人八成也就在群裏。因此我們首先調查了其他群成員的IP地址,確認了目前只有兩人在燕川市。”

“其中一個就是許文傑吧?”

“是的。群主死亡當天,他是唯一一個在現實中與其有過接觸的人,所以我想先找他談一談,誰知還是晚了一步。”

“另一個是誰?”

“那家夥用了小號,害我們費了好大的勁才揪出他的真實身份。”景少驊說,“名字叫張大偉,在一家開鎖公司打工。你別看他長相普普通通,學歷還挺高,是化學專業的碩士。他在讀博的時候,由於和導師鬧了矛盾,就只讀了一年。他後面換了很多工作,可最終卻只能去給人家開鎖。在調查過程中,我還發現,這人竟然在各大平臺上有十幾個小號,甚至還專門拿幾個號來接單。”

“接什麽單?”

“人肉搜索的單。”

施楊蹙了蹙眉。

甯安想了想,“張大偉擅長人肉搜索的話,確實有可能知曉其他群成員的詳細住址。”

景少驊一臉“除此之外絕無其他可能”的表情,“炸死許文傑的炸彈必須提前在他房間裏設置好。他這一身開鎖,剛好派得上用場。”

“你們現在要去找張大偉嗎?”

“當然。你倆要不要一起來?”

甯安微微垂眸,“許文傑希望我們能保護好他,但我們卻沒做到。”

“那就是去的意思了。”景少驊又看向施楊,見他沒意見,便分配起了任務,“今天是工作日,張大偉應該還在上班。咱們兵分兩路,我和佳佳和去張大偉打工店看看,你們就去他家附近了解一下情況好了。”

下車前,甯安將許文傑的手機交給了鐘佳佳。但可惜許文傑掌握的資料,都是從群主那兒獲得的,故沒能找到額外的線索。到達張大偉工作的開鎖店後,坐在店裏的大爺一看有人來了,連忙殷勤地招呼道:“兩位需要點什麽?”

“哦。”景少驊就勢擺出一副顧客的模樣,“請問您這兒是可以上門開鎖的吧?我倆早上出門太急了,鑰匙擱家裏沒帶出來,現在進不去家門了。”

大爺推了一下眼鏡,“地址是哪裏啊?”

“金鉆花園3幢2單元204。”景少驊瞎編一串,“現在就可以去不?”

“哎喲,真是不巧,我那小子剛剛去別家換鎖了。”

“要多久啊?”

“快的話,一兩個小時吧。”

“沒事,反正門鎖了也進不不去。我們在這裏等成嗎?”

“當然。我去給你們倒杯茶。”大爺拿了兩個紙杯,從飲水機裏倒了些涼水。景少驊和鐘佳佳各自接來,道了聲謝。

為了進一步了解張大偉的為人,景少驊以一副“反正也是閑著,不如隨便找話題聊”的姿態,向大爺搭話道:“大爺,您這店,就一個開鎖的?”

“是啊。”

“那想來那人技術不錯嘛,一個人就能撐起一家店。”

大爺一聽,被逗笑了,“哪裏,平常生意也就那樣,一個人夠了。不過這小子人也不錯,幹活積極,跑腿也勤快。”

“那敢情挺好。”

“是啊。現在最缺的,就是這種肯吃苦耐勞的人了。大家都是做小本生意,賺來的錢也就剛好吃頓飯,再稍微存一點買口棺材,人生就這麽過去了。”

景少驊不想大爺的人生觀如此消極,苦笑著附和道:“確實。”

“就比如說,我那小子以前是在大公司上班的,但是覺得壓力太大了,受不住了,這才不幹了。”大爺到達話匣子一旦打開,便很難關上了,“唉,當今社會,苦的都是年輕人。房貸車貸彩禮,一生都是金錢的奴隸。對了,我那小子偶爾還會拍拍視頻傳到網上,聽說很多人看呢。”

“那您知道,他拍什麽視頻嗎?”

“這我倒不清楚,好像是拿魚做什麽實驗?我對這些也不太懂,就沒多問。”

又聊了一會兒,由於不好意思讓他們等太久,大爺打了好幾通電話過去,但都無人接聽,故難免擔心起來,“他小子該不會是碰上什麽意外了吧?小夥子、小姑娘,要不然,你們上別的店吧。我出去找找他。”

景少驊阻止道:“不用了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他,應該永遠不會回來了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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